行走“长乐塬”
常红梅
行走“长乐塬”
——寻找宝鸡“窑洞工厂”的民族精神密码
◎常红梅
我曾一次次的前往，不为遇见，只为接受一场民族工业革命的精神洗礼，只为触摸你历史尘埃下依然厚重的脊梁，以及在人类所有灵魂的世界里永不老去的容颜。
——题记
西迁
脚下是一片废墟（多年前），脚下是一袭繁华（今昔修建后），脚下踩住的更是一方热土。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激情燃烧的日子，烈火烹油的时光，就这样,飞鸟般,张开翅膀,扑棱棱落在我的眼前，像极了一些故人的呓语。
而此刻，我懂你语言的密码，更懂你灵魂的高贵。你和我，只对视间，心，已相通。
往事并不如烟。
年8月16日，这一天,注定着必将注入史册。
这一天，在抗战硝烟弥漫、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一批爱国民族工业企业冲破重重艰难险阻，从武汉等地开始陆续内迁来到宝鸡，于一片荒滩之上建厂复工、支援前线，书写了一部轰轰烈烈的“实业救国”的壮丽诗篇。
“西迁”之路，何其艰险？
工厂内迁宝鸡的第一批机器设备从武汉徐家棚火车站装车出发。此后，申新、福新两厂的设备陆续向宝鸡搬运，前后共发出20批车次。当第21批货物运至河南信阳时，遭到日军袭击，不得已退回武汉。还有一批设备在短途转运中，在汉江上遭遇大风，多箱纱机和一台发电机沉入江底。
纵使荆棘密布、骇浪滔天，也阻挡不住救亡图存的脚步。正是从那时起，国际友人路易·艾黎与中国共产党人成功从武汉动员64家企业内迁。而从武汉、河南漯河、山西等地迁入宝鸡的工厂共计15家，汇聚在以宝鸡市十里铺为中心、沿陇海铁路分布的区域内。
历史总是以这样惊心动魄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眼前，站在长乐塬，听导游讲它的前世今生，震撼之余，我只觉得，脚下的土地，除了厚重，还是厚重，这“西迁”突破的千难万险，这“西迁”铸就的成果辉煌,这“西迁”留给我们的艰苦卓绝的民族精神，怎不令我辈仰视、感慨与赞叹？
信念在，希望就在，没有什么无可攻下的堡垒。这是一个社会信仰的力量，是民族之魂。
福新
申新大楼
站在福新申新大楼前，我肃然起敬！
这栋砖木结构带地下室的两层楼，于今日看来，也许它真的算不上宏伟、壮观，而它又是十分“壮观”的，这“壮观”需我们钻进历史的烟云里，在波涛浪涌的时间之流边，方可觑见。
年9月，申新工程师王秉忱绘制了这座大楼的图样，次年1月破土动工。大楼楼顶为双落水单瓦层面，以女儿墙掩护。通体清水砖墙，水泥嵌缝，入口处用磨砖圆角，建筑精致。楼的正门上方刻着“福新申新大楼”几个字，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辉，眼睛般，注视着我，让我心悸。
只瞥一眼间，我已经喜欢上了这座古朴典雅的大楼。
时过境迁，我似乎依然看到了这座大楼里曾经进出的人流。
年，大楼竣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赠“增饰崇丽”，国民党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吴稚辉题“福新申新大楼”匾额时该是何等的潇洒风流？申新主人公在这里又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迎接了他们的尊贵的同伙——西安大华纱厂（陕棉十一厂）经理石凤翔先生，雍兴咸阳纺织厂（陕棉八厂）负责人刘绍远先生……“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一定是一场激情高扬的侃侃而谈吧！与风月无关，只为祖国纱厂的蒸蒸日上，气吞云天。
虽临战乱，心不乱，心气犹在，如旭日东升。
导游说，福新申新大楼一楼前厅曾陈列有一颗炸弹，以木质底相托，为年9月2日日机轰炸时投下的一枚哑弹，由工兵取出后倒出了火药，后藏于宝鸡博物馆。
而这又仅仅只是一颗炸弹吗？它是带血的印记，是“警示牌”，时刻提醒着我们：勿忘国耻，奋勇向前。
窑洞车间
我曾经见过无数的窑洞，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窑洞车间”，那里是一个宏大的世界，超出了我对窑洞的想象，以至于心竟痒痒的无处搁放，因为激动。
年2月底，全长1.75公里、洞内面积达平方米的“窑洞工厂”竣工。24孔窑洞中，长度在64米以上的有7孔，最长的达米。7孔长洞被6条横洞贯通连接，形成了纵横交错的地下网络。申新纱厂将前纺车间全部设备和1.2万锭细纱机转移到这里，4月19日，“窑洞工厂”正式运转。
洞外战火连天，洞内车间工人们依然在积极生产，为战前方提供物资，据悉，日军曾出动架次飞机轰炸宝鸡32次，这里是重点攻击对象。多么好的窑洞，多么好的工人，多么稳固的用信念和意志垒砌的“铜墙铁壁”，工厂保留了下来，工人们幸存了下来，于战火纷飞中完成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壮举，为中国现代工业史谱就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诗篇，更为我宝鸡赢得了战时宠儿大后方的紧俏之名。
时值数九寒天，然站在这长长的隧道式的窑洞里，竟有春天般的温暖。
“环视西北半壁，纱厂寥寥无几家。无论前方将士，无论后方民众，均有赖吾等接济。在这紧急时刻，多增加一分生产就是多增加一分国力，我们应从速完成建厂任务，努力增加生产。”站在窑洞里，想起当年总经理李国伟先生曾鼓励工人的一句话，顿觉热血奔涌，竟有泪痕滑落。
哦！窑洞车间，你所给予我们的难道仅仅只是一份力量吗？
乐农别墅
重新加固后的乐农别墅更显壮观，最具民国风格的建筑，如今，在世人的眼里依然熠熠生辉。它在寂寞的伫立，而寂寞恰是另一种繁华。静默地思考，一个世纪的烟雨风尘，荣氏家族的荣辱兴衰。
那个名叫荣德生的老人早已仙逝，但只要别墅在，他69岁的生日就在，他69岁生日那天得到他的女婿——宝鸡申新纱厂总经理李国伟先生所赠别墅时的荣耀就在，如果没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如若不曾有孝行天下的美德，在人类所有的历史上，怎么会有如此激动人心的一刻？
乐农别墅，记录了抗战时期申新纱厂西迁的历史，也见证了民族工业的发展历程。
而此刻，我依然看见，离别墅不远处，街边居住的那个老大娘还在，每一次看见，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那把老藤椅上，春去秋来，雕塑般坐成一抹风景，风过她在，鸟过她在，花开花落她亦在，也许也只有她才是这乐农别墅兴衰轮回的最真实的见证者。
我们来了，她的目光挪了挪，暖阳般，洒在别墅的上空，竟有一抹浅笑拂上脸庞。
我想此刻，她一定和我们一样的惆怅、高兴，还有心中说不出的万般姿态。
祈祷吧！不为它曾经的辉煌或衰败，只为今天的涅槃。
涅槃
在我们的身边，在长乐塬，走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
近年来，宝鸡启动长乐塬片区保护开发，一度灰头土脸的“窑洞工厂”终于重现天日。曾经破败荒凉的长乐塬，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涅槃”后的长乐塬，吸引着更多的旅人前来参观。许多个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愿意把“主题党日”活动放在这里，有些甚至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只为接受一场民族工业革命精神的洗礼。
长乐塬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文化。它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更是魅力宝鸡的一个文化符号。没有这种精神，这个窗口，我们拿什么让世界来了解我们？没有这样的一个文化符号，谁又曾明白，在祖国的西部，有一座美丽的城市叫宝鸡？
站在长乐塬，我是真的感到自己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我知道，我们只有低下头来用如他般的自强不息、勇敢智慧，踏踏实实做事，才能配得上他的伟岸，才能够做这尘埃里开出的花。
这样想的时候，我看见一座城市的花开了……
作者简介
常红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宝鸡市作协理事，金台区作协副主席。余篇作品散见于《散文》《散文百家》《延河》《厦门文学》《橄榄绿》《满族文学》《中国散文家》《陕西文学界》《教师博览》《华夏散文》《小小说大世界》《今晚报》《西安日报》《西安晚报》《华商报》《宝鸡日报》等杂志报刊，作品入选《中国散文排行榜》，获奖50余次。出版散文集《陌上花开》《一个女干部的扶贫手记》。主编纪实文学集《初绽的笑脸——寻找金台区33个脱贫群众的幸福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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