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人民日报出版社」
霹雳
作为“80后”独生子女的我,童年与一般城里孩子差不多。上小学时成绩不错,当过中队长。学过钢琴,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军队团。从小喜欢游泳,多次随父母去秦皇岛北戴河戏水。似乎一切都挺正常,我也被教育要考重点中学,将来要上大学……
然而,命运另有安排。
12岁那年,我被查出患有发病率只有十万分之零点三的脊髓内肿瘤。更凶险的是,肿瘤从颈椎一直长到腰椎,面积太广,病情太重,就连北京最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都婉转地告诉我的父母“带孩子回家吃点好的吧”。这犹如晴天霹雳,我的人生彻底改变。
父母当然无法轻言放弃,带我接受当时“大热”的气功按摩,拜访老中医,让我一碗碗地喝苦涩的药汤……然而,病魔并未“手下留情”,在一年时间里,由于肿瘤压迫中枢神经,我的四肢逐渐瘫痪,呼吸都变得困难,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父亲医院做这类手术成功率较高。面对一线生机,父母毅然带我前往,但也做好了“去时三人,归来一双”的准备。
临行前一天,母亲单位的几个叔叔阿姨到访我家,他们带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郑重地写着“新闻所同志向马桂芝同志捐款共计肆仟零肆拾元整年3月11日),还有一张包括44位叔叔阿姨的捐款名单。(我的母亲马桂芝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工作人员)
据说,这是母亲单位工会仅用半天时间就为我募集的。由于没赶上这次捐款,后来又有三位叔叔阿姨通过其他途径送来元。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的工资都很低,总共多元捐款是一笔巨款。母亲单位的在职人员只有几十人,他们踊跃为我献爱心送祝福,给处于最艰难时刻的我家,带来难以言表的感动。
后来,我父亲的单位人民日报社的工会同样对我家的特殊情况给予了帮扶。如果没有组织上的关心和帮助,我家很可能挺不过去。
我先后经历了两次每次时长都超过12小时的高难度大手术,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多月,熬过了犹如炼狱的术后高烧40摄氏度、心跳每分钟次,又接受了20多次令我作呕和脱发的放疗,在上海住院长达半年,才捡回一条小命。大夫说,这是奇迹。
生命保住了,但代价也极为惨痛——我落下了下肢瘫痪、左手不灵活的严重后遗症,14岁起只能与轮椅为伴。
自学
不能行走,无法自理,彻底脱离同龄人的成长轨道……窗外的世界五光十色,但被“囚禁”在家中、多数时间躺在床上的我,面对的世界——更多时候是天花板,则是一片灰暗。有近一年时间,我整天以泪洗面。人生无法重来,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后来,我想到自学英语,一方面是不想堕落下去,另一方面是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减少消极悲观情绪,更想着以后做翻译可能是个活儿。
学英语当然是枯燥的,也是漫长的。好在,我有的是时间。一遍遍听磁带,一次次读课文,一个个背单词,一条条记语法……我自己制定学习计划并且严格执行,我不会自己糊弄自己。有人曾问我:为什么不请家教?坦白说,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少有家教。何况,父母为我治病,花光了积蓄,还借了债。
渐渐地,我能看懂的英文越来越多,日子也比以前充实了,心态有所好转。但我更知道,相比在学校的同龄人,我自学的东西还是少。所以,我只能更努力地学。
就这样,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我自学了从中学到研究生的全部英语课程,背过英语六级和GRE单词,用坏了多个复读机……
这期间,我也学计算机。从DOS开始(那时还没有WINDOWS),一个命令行一个命令行地背,还学了WPS文字处理软件(那时也没有WORD)。随着电脑技术进步,又跟着多媒体教学光盘认识电脑硬件,试着给自己和亲友攒电脑。更学了一段时间编程。
我还看了很多“杂书”,天天看报纸和杂志,喜欢看社会新闻,关心社会时事。
自学有多苦,有多少疑惑,有多少孤寂,一言难尽。心结始终存在,无处排解,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记录我心中的点点滴滴。
岁月更迭,我从少年变为青年。虽然学了一些东西,但到底能做什么,能靠什么谋生,我依然很迷茫,也很自卑。
转折
人生有许多十字路口,但决定关键命运的,可能只有几个,甚至更少。如果没有遇上那个路口,或者错过了那个路口,今天的我可能完全不同。
年5月的一天,上海东方网一位负责评论创作的老师,约在报社做了大半辈子编辑的父亲写文章。父亲对我说:“要不你也试着写写?”我问:“我行吗?”父亲说:“文章写不好,还能写坏了吗?”我听着有理,尝试着写了“处女作”。
那篇文章是谈F1赛车的,是我熟悉和感兴趣的内容,它更像是一篇体育观后感。没想到,真的获得了发表!这对当时彷徨困惑的我,彷佛是一根“救命稻草”。我觉得,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不能让它溜走。
写第二篇、第三篇乃至更多文章,显然不会容易。后来,我写评论的流程大致是这样——先在网上到处看新闻,找那些我有感觉、认为自己能说上几句的话题,有时候要找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因为,起初我对新闻的敏感性,对话题的把握度,知识的储备,自然不足。找到一个我觉得能“发挥”的话题后,再细致地想分几部分写,有哪些想法可以说。真正动笔时,还可能发现涉及专业性的东西,比如政策、法律,又需要在网上查资料,先搞懂法规,再用自己的话写出来。在边写边学、边学边写的过程中,少不了没弄明白时吃不下饭、没写完睡不着觉的时候。
我的心血没有白费,网站老师认可我的文章,都获得了发表。随着我的写作水平不断提高,编辑老师也给我出“命题作文”,我也都努力完成。
东方网是上海的主流新闻网站。有一次,网站老师告诉我,上海市委宣传部领导看过我的文章后,给予了肯定,说要鼓励我多写。这对一个刚刚从阴霾中走出的青年,意味良多。
年3月,东方网召开网评员工作会,专门邀请我和父亲从北京前往上海。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我在家“闭关”多年后第一次远行,新鲜与激动自不必说。这更是时隔多年后重返赋予我“新生”的地方——我曾在上海通过手术重获生命,又在那里看到了工作的希望,真是百感交集。
上海之行,我见到了很多新闻界的老师和前辈,在会场当众正式发言,接过了有关领导颁发的东方网特约评论员和优秀评论员证书,还接受了《新民晚报》记者专访……太多的第一次,太多的忐忑,太多的感触,太多的激励,令我难忘。
同时,我也开始为其他媒体撰稿,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北京日报》《羊城晚报》《京华时报》《今晚报》等报纸和《前线》《读者》《民主》《群言》等杂志发表作品数百篇。
年,我被中国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是中国作协首批“80后”会员。
《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北京日报》以及中央电视台等媒体,先后对我的经历和故事进行过采访报道。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在机会到来之前,谁能做到针对性的准备?回想自己走上写作道路,既是机缘巧合,又与多年自学英语、写日记、看杂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英译中、中译英的过程中,在记录日常点滴、抒发个人情感的笔触下,在被杂书、杂志、杂事、杂文“熏陶”后,我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表达和写作的潜能。这真是无心插柳,又是造化弄人。
成长
我现在是人民网专职评论员。
人民网是中央新闻网站,被称为“网上的人民日报”。我给人民网写评论,大约是从年1月开始,当时也是做特约评论员。最初我是忐忑的。毕竟,人民网的牌子响当当。好在,我已有一些写作经验。随着我写的一篇篇文章获得发表,我也更自信。
有一回,人民网编辑和我说领导点名让我写一篇评论。我问:“为什么指定我?”对方说:“领导觉得只有你能把这事说清楚。”后来我明白了,那篇文章的题目是关于网络的,想来是领导觉得作为年轻评论员的我,对这个话题更了解、更有把控力。获得这样的赏识,我的干劲儿更足。
由于不断在《人民时评》(相当于人民网社论)发表文章并获好评,我先后被人民网评为“年度最具影响力的十大网评人”“年最受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