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看了侯军先生一家的展览《诗艺盈门》，又看到了侯军的女儿侯悦斯，看到了她作诗词、书画家们书写绘画的那个《诗意丹青》单元。我对她的诗词，真是爱得不得了！我觉得她这个人，特别家常，让人感觉很亲切，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四个字：“人淡如菊”。
从她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这样。这样的一种感觉，对我的冲击非常大。我接触过很多跟她同龄的，或比她小的孩子，给我的感觉是：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但太没规矩。比如说，我最近就接触了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他可以把北京所有的地铁图都背下来，他脑子里面就是一个完整的北京地铁图，从哪儿到哪儿，怎么转车，好几次都把我给说傻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真是太厉害了！但是，这个孩子的行为举止，可以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小孩子自由自在的，我没意见。其实，我家的儿子也是放养的。但是，有一些必要的行为规范还是必须要有的——这就是家教的问题。现在这种现象其实很多、很普遍，孩子是绝对聪明，就是不懂规矩。我记得，我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他的老师就说过，这个班里只有两个孩子算是家教很好的，你家儿子是其中一个。比如，中午洗手时，所有的孩子都拥上去，他不往前抢，他知道让……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家庭教育，一个要害就是功利心太强了。而在侯老师家里边，恰恰是这种非功利的东西对孩子品格的养成，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一点是我感触最深的地方。这倒不是说一定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或是什么特定的行为教育。这种规范不是谁规定出来的。我相信，侯老师也不是从小就给悦斯制定了很多条条框框，规范她约束她，一定不是这样的——而是养成的。她是从父母身上去学、从她接触到的人那里去学，潜移默化，养成了她整个人的一种气质和品格。在我看来，她跟这个社会总是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她身在这个社会，但又独立于这个社会。
我们现在真的很缺这种教育。我们对所有的孩子，都只是专注于教育他们要成才，无论让他做任何事情，让他学什么，都是为了要找一条路，让他成才。好像我们的家长，就没有勇气告诉孩子说：你可以不成才，你可以做一个平凡的人，你只要快乐就好，我们不敢！
我可能就属于那种还敢跟孩子说“你可以不成才”的家长吧。现在说这话好像有点吹嘘了。确实，我儿子很普通，又上了一个很普通的一本大学。我觉得没事儿，我觉得他快乐就好，他能按照他的心性去发展就好。当然，我私下里也经常自责，好像我是个后妈一样。偶尔也会焦虑，有时跟我先生聊起儿子，也常常会说起，咱们怎么能够培养出这么个一般的孩子？说实话，我内心也有矛盾和痛苦。我经常要面对强大的世俗标准，还有一个我自己内心的标准，这两个东西在不停冲撞。我特别希望孩子能活成我内心希望的模样，但是，我又不知道一旦他活成那种模样后，他是否会面临一种生存的压力。
虽然我特别欣赏美好的、阳光的品性，但是我也必须看到，这些美好的东西在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中，正在面临着很严峻的拷问。一想到这些，就会令我感到一种压迫感，我心里就会很难受。当然了，每当我跟先生一起回顾孩子快乐成长的过程，想到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看到如今的儿子很阳光，也很快乐，就觉得这样也不错。所有人都说他很阳光，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他阳光，他不阴暗，他不伤害别人，这就让我很欣慰。
其实，孩子成功不成功，只是我们内心的感觉而已。
说回展览，我在侯军先生一家人的展览中，感受到了一种远离世俗的、毫无功利色彩的生活气息，感觉到这一家人，活得非常快乐、充实和美好，我觉得这是一种美感。他们的艺术创作是融入日常生活的。它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生命形态。我特别欣赏、也特别羡慕他们一家人的这种生活状态。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生活——从这种生活方式中，我好像也多少找回了一点信心。
（本文为陈戎在《诗艺盈门》展览媒体茶叙会上的发言，发表时有所删节）
（摘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