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冀师,教我如何不想你
文∕王永光
那年,我还是个孩子。那年,我收到你发给我的录取通知书。那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张录取通知书。
那年,我第一次出远门,我很高兴,父母脸上也有骄傲、欣慰的笑容。乡亲,邻人们问询、祝贺,母亲说“恩,考上了个学。”父亲强调“冀县师范”。
好多人说“恩,真不赖,你们家又多了一个吃皇粮的人。”
哈哈,吃不吃“皇粮”,我没想那么多。我心里想的只是,我要上一个新学校去了,那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远方。
每一个年少的孩子,都是渴望远方的,因为远方有内心充满的无限美好憧憬与向往。
人的一生似乎一直都会在心里有一个远方,因为我们始终活在某种当下,所以,我们才那么渴望远方。
远方,是令人幸福的一个词。这幸福生根发芽于你不肯苍老的希望。希望,是你活得不重复、不麻木、不循规蹈矩、不完全被世俗捆绑的唯一解药。
冀师,你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远方。
背上母亲细心准备好的行囊,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出发。
我坐上汽车,所谓汽车就是城乡公交,汽车上都是远行的人,我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我如此激动,也如些幸福,在遇到你之前。我想,我也一定会幸福,在遇到你之后。
我来到你的面前。我不像是抵达,倒像是归来。你古香古色的风景,让我没有突兀的陌生感,只是觉出一份久违的亲近。
你更像是一个世外桃园,而我的青春刚好路过你。
校园里,满是报到的新生,有的跟我一样,只是个乡下孩子,有的跟我不同,他们像来自优越的家庭。他们有的长得黑瘦魁伟,操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他们有的白净秀气,说着跟老师一样标准的普通话。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这个词好像有点大,但我们的确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家庭,不一样的孩子;但我们都抵达了这同一个地方。也许是人生懵懂的向往,也许还有命运的无奈。但这是我们未改的选择。我们多数可爱,少数落寞。
而你都包容。三年当中,你会给我们欢喜,也会给我们眼泪;我们会因为一个人温暖,也会因为一个人孤独。而所有这些,都会演化、凝结成一个词:成长。
我们领了床单、被罩、饭盆、茶缸、脸盆,那上面都印着你的名字,也印着你发给我们的学号。从那天起,我知道,我属于你了。你也将属于我,属于我人生当中一个重要的小站。那个小站,灯光明亮,一直照着我注定苍老,却难以忘怀的记忆。岁月的墙上,写满了我们华丽的青春。
坐进教室,安排了课桌,发了饭票,我知道,从今天起,你给我饭吃,那些营养将喂饱我如饥似渴的青春,也喂饱我对前途和人生,无限的向往。
虽然,多年以后,我注定平凡。但这平凡,终让我在不惑之年明白,有些平凡其实竟也来得万般不易。
你教会我如何心怀理想,涉足远方,走遍世界;你也教会我如何接受现实,站在天地的某一个角落,长成参天大树,或者只是一朵小花。
老师,有的亲切,温文儒雅;有的严厉、苛责。也许,他们都当我们是不懂事的孩子。的确,我们真得还什么都不懂。因为不懂,所以我们才那么天真,也那么单纯可爱。我们笑最真的笑容,也流最真的眼泪。
同学们,个别人依旧苦读,不屑“60分万岁”;有些人悄悄恋爱,懂得喜欢,学着追求;有些人,开始学着大人,向往权力,争一个学生干部的头衔,贪恋荣耀,像一只飞鸟,无比爱惜自己的羽毛;有些人,安静孤独,默默无闻,守着自己的寂寞。有些人,喝酒打架,继续年少无知的“战争”,有些人不乐学习,屡屡补考,也有一份无所谓的潇洒。多年以后,这些都成了他们嗤之一笑的怀念。
如此温暖。
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青春。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毕业,总是猝不及防地到来,我们才懂得深思,懂得不舍,面对别离,流了最深情的眼泪。此生,这一场相遇,竟然觉得万般难得。
留言册上,你用上最美的文字,表达最真的心情,还有祝愿,更有不舍。你给谁,只是一句平常的客套,你又给谁,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你又对谁念念不忘,却不着一字。
人生竟也如此奇妙,你初尝到人生从来都不会像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尽管,你是那么简单,总有一份不简单装在你的心里。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我们将带着这些,去赴人生更多的旅程,包括战场。
而你安静微笑着,送我们每一个告别的孩子,就像你当初欢迎、接纳我们的到来一样。
多年以后,我们可能没活成你希望的样子,或者连自己想活成的样子,都没做到。我们只活成了这个世界,可以接受我们的样子,苦辣酸甜、烟火风尘,也渐渐在时光里苍老。
而你依然站在我们不忘的时光里,浅笑。像一位母亲,看着她的永远的孩子。
好像在说,不管你们活得成功、不成功、有钱没有钱,幸福不幸福,你都来过。来过,便是弥足珍贵的。
人生,何尝又不是一场来过。你来过,已是万般幸运,你走过,方知征途;你来过,更当珍惜。
一切幸福与收获,不是在跑道的终点,而是在你不断努力前行的路上。愿你,在路上,有风随行,有花开放,有你一路歌唱。
锦色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