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在天津市区一家月子会所工作的刘晓雨和刘宝红,迟迟等不到工资。仔细计算下来,月子会所已拖欠她们三个月的工资,总数都超过1万元。
令她们意外的是,月子会所不仅不给她们发工资,还逼着她们自动离职。她们决定维权,一个月内,她们多次与会所交涉,也到劳动仲裁部门寻求帮助,还咨询了律师。截至目前,她们还有部分工资没有领到。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她们作为月子会所的厨房工作人员,发现会所为产妇提供的食品有质量问题,反映给主管人员,却被威逼辞职,还故意拖欠工资。
自年10月放开二孩以来,月子会所逐渐在天津市中心城区火了起来,不少产妇花数万元接受护理服务。收费颇高的月子会所,按理说不存在经营上的困难,为什么故意不给员工发工资,食品质量也存在安全隐患呢?带着种种疑问,今晚报记者展开了调查,带您走近这两名外来务工者。
公共营养师勇敢反映食品问题
刘晓雨和刘宝红均来自河南省南部农村地区,相伴来天津务工。刘宝红今年56岁,刘晓雨今年50岁。两人老家的城市位置相邻,因此经常走动,成了好姐妹。
同样来自农村,加上年龄相仿,两姐妹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在刘宝红的提议下,两人结伴天津务工,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挣一些收入,让家人生活更宽裕。
到了天津,刘宝红开始找了一份家政的工作,上门打扫卫生、护理老人。在为一个老人做保姆期间,老人认为刘宝红做饭挺好,适合去做照顾孕产妇的精细工作,就推荐她去朋友家做月嫂,也同时鼓励她去一些专门的母婴护理中心应聘,能有更高的收入。
于是,两姐妹年7月就结伴去一家月子会所应聘,职位是公共营养师。“当时经过了考核入职,考核我们厨房操作,如何煲汤等。”经过一系列的考核和入职培训后,两人正式上岗。同期入职的有十多位,有公共营养师,也有护理员。“大部分是外来的务工妇女,年岁较大,有过生养孩子的经历,部分还有照顾孙辈和儿媳妇的经历。”刘晓雨回忆。
在公共营养师岗位上,两人主要在厨房工作,制作月子餐、冰糖饮和面点等。由于两人心灵手巧,且吃苦耐劳,获得了同事们的认可。
然而,去年下半年,月子会所的后勤部更换了负责人。新的主管上任后,刘晓雨多次发现,采购的产品质量不如以前,一次,她发现采购的燕窝明显属于低端货,甚至发现有变质情况。用这样的燕窝做出来的粥,质量和口感肯定不如以往。
刘晓雨还发现,燕麦片和饼干等产品,有的已经过期,到了采购新产品的时候,月子会所仍然要求厨房使用过期的燕麦片和饼干,察觉这些情况后,刘晓雨和刘宝红坐不住了,她们决定向后勤部门主管提意见,申请采购高品质的燕窝,更换过期的饼干和燕麦。结果出乎意料,月子会所不仅没改正,继续采购和使用低劣产品,而提意见的刘晓雨和其他厨房员工,竟然接连遭到了打击报复。
被威逼辞职两姐妹在抗争
主管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也无意更改此前的错误,更不愿站在产妇和婴儿的角度考虑食品安全问题。刘晓雨得到一个答复:“别多管闲事,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看着主管生气的表情,她知道,想改变食品采购以及过期食品方面的问题,恐怕很困难了。
但她不放弃,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是,入住月子会所的妈妈们,会对厨房所做的食品进行评价,以至投诉。采购质量低劣的燕窝,做出来的汤和粥,口感肯定不如以往,给妈妈们提供过期的饼干,是否变质也是未知数,一旦产妇们投诉,她作为营养师,是会被罚款的。
她接着向主管申诉,但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产妇投诉食品口感不好,或者别的问题,就是你的责任,是你技术和水平不行,胜任不了我们的工作,不行你就辞职吧。”主管撂下这么一句话。
刘晓雨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明明发现了食品的采购源头有问题,却被主管认定为自己的能力和技术不行,还要自己提出辞职。她想了一夜,好姐姐刘宝红也过来相劝,不行咱就认了吧,别提意见了,以后真有产妇投诉,咱也把罚款交了算了,毕竟在天津人生地不熟,找个工作不容易。
但主管却不依不饶,厨房本来有三个摄像头,用于监控和处置突发事件。在主管的授意下,其中一个摄像头特别设置在刘晓雨工作台的上方,一天24小时盯着她,找她的失误,用以处罚她。“就这样,我一个星期就被处罚了好几次,而且处罚选择最高的标准,应该罚款40元的,主管认定要罚我元,罚款元的,主管认定要罚我元。”说到这里,刘晓雨哽咽了,“用一个摄像头专门盯着我,我神经紧张,精神快崩溃了,你说有这么整人的吗?”
这时候,刘晓雨发现,整个厨房和护理团队的工作环境也发生了变化,主管对外来务工人员的待遇明显变差。“一些刚毕业的护士,都是些小姑娘,给她们吃的都是最差的食物。甚至有些食物存放了好几天,明显接近变质。厨房的卫生也不怎么好,经常有老鼠和蟑螂。”刘晓雨说。
刘晓雨和刘宝红姐妹被安排的工作也多了起来,明显超出了原来的工作强度,有时候被安排值夜班,被安排送餐,被安排扫地做卫生等,而这些工作,非营养师的职责范围,以前签订劳动协议时并不在约定范围内。
工作团队里出现了对立,一部分人被区别对待,被安排做苦活累活,而且承担着较大的风险和责任,一旦被投诉,就要被处罚。而另一部分人被安排从事较轻的工作,不承担责任,工资待遇也不差,这些人中有些员工对刘晓雨还冷嘲热讽,使得她工作越来越不顺心。
遭遇这些变故,刘晓雨跑到附近的公园大哭了一场,唯有好姐姐刘宝红陪着她。临近年底,不少外地员工忍受不了这种境遇,纷纷要辞职回乡。这时候,她们发现,月子会所竟然找各种借口拖欠工资,或者克扣工资。绝大部分员工都在今年春节前没有领到薪金。
年龄较大的刘宝红,实在干不了夜里加班的重活累活,选择了辞职,但月子会所迟迟不给她结算工资。今年春节过后,她和刘晓雨一起到区劳动部门投诉,劳动监察部门登记了她们的投诉事项,经查询发现,此前已经至少有两人投诉这家月子会所拖欠工资了。
虽然困难重重她们还在维权路上
记者了解到,她们都被拖欠了1万元以上的工资,对于这两名来自河南农村的妇女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经过询问劳动监察部门,仲裁需要提交更多的材料,刘宝红放弃了仲裁,选择到法院起诉。但是由于付不起律师费,她又无奈转回来和月子会所协商。在3月中旬,才勉强拿回了一部分工资,接受了苛刻的条件。
刘晓雨在半个月之后,也选择了辞职。“辞职的过程更是让人备受折磨,我被要求在4份文件上签字,承认是我主动离职,承认我犯了错误,承认拖欠和克扣的工资是公司正常处罚的结果,还要保证以后再不为工资的事情和月子会所产生纠纷,自愿放弃所有权利。”这是不公平的,刘晓雨看到这样的文件,当场嘴唇就紫了,气得身体发抖。
回忆起两个多月来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被一个摄像头时时刻刻监视着,不是自己的责任,厨房另外一位员工给产妇送多了奶粉,结果自己被罚款元,而应该承担责任的员工仅处罚70元。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涌上心头,她伤心落泪。
当天晚上回到住处,刘晓雨一夜没有合眼,怔怔地望着屋顶,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流,打湿了枕头。在天津,她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而她的好姐姐刘宝红,也奔波在维权的路上,迟迟没有获得应该得到的工资,无法分身来安慰和照顾她。
截至目前,刘宝红仍被拖欠着多元的工资,被月子会所胁迫,她签字放弃这部分权益。用同样的手法,月子会所将克扣工资变成处罚的形式,刘晓雨也被迫签字,放弃了多元的工资,除此以外还拖欠着多元的工资。
两姐妹曾任职的这家月子会所,是一家健康信息咨询公司,经营范围没有母婴护理,只有母婴护理咨询。
记者提出,有没有想过向工商部门或者卫生部门举报这家月子会所的食品卫生问题,刘晓雨无奈地说:“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政府部门。打听过了,听说月子会所注册的是一家健康信息咨询公司,没有申领过卫生许可证,另外我们挺担心,万一举报信息泄露,对我们自身的安全造成威胁,我们接下来可能在天津更难生存了。”
现在,姐妹俩还在维权的路上,虽然困难重重,但刘晓雨决定继续讨要那多元的工资。目前,她已经应聘到另一家月子会所上班,新的月子会所制度规范,对外来务工人员的管理体现人性化,这让她感到欣慰。而好姐姐刘宝红,也在河东区一家餐馆找到了新工作。
刘晓雨姐妹俩的遭遇让人心痛。记者问刘晓雨:“如果以后你再次遇到食品安全问题,还会勇敢地反映吗?”“会。”她坚定地回答。
二孩政策放开以后,天津一年的新生儿达到13万名。不少产妇尤其是高龄产妇,选择接受月子会所的服务,付费高达4万元-12万元不等。一些月子会所租赁星级酒店,对外宣称“卫生、安全、科学、健康”,但是,刘晓雨提醒,月子会所是新生行业,当前缺乏必要的监管手段和行业规范,很多月子会所承诺的服务和实际提供的并不一致,甚至低于一般公共场所的卫生标准。建议产妇们在选择月子会所时擦亮眼睛,要求查看厨房的卫生状况和从业人员的资质等。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今晚报·问津出品
今晚报·问津记者李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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